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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 大唐晋阳公主
  李明达抿着嘴,忍不住笑,“看来他是真的怕鬼。”

 “和小时候经历有关。”房遗直道。

 李明达走到房遗直身边,看了看河岸东那边陈列的香案等物,都原封不动的放在原处,整整齐齐。

 房遗直看了眼李明达,对其道:“已经查看过了,没什么线索,不过贵主看过或许会有不同的收获。”

 李明达下了河岸,在香案附近略走了走,摇了摇头,她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。

 “案发后,我已经命人将河两岸封锁,没有他人出入,贵主倒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其它的线索。”房遗直一语道出了李明达的心声。

 李明达点点头,就先顺着河岸走。房遗直尾随其后。

 俩人安静地走了几步之后,李明达问起尉迟宝琪怕鬼的事来,“你刚说和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,什么经历?”

 “宝琪觉得这件事丢人,不让我对外人说。”房遗直说罢,深邃墨黑的眸子里就映入了李明达的身影。

 他很认真地在看着她。

 “那好吧,虽然很想知道,但不可强人所难。”李明达遗憾道,随即按住自己那颗好奇心。

 房遗直笑了,“不过公主不是外人,遗直这就告诉公主。”

 李明达高兴点头道好,让他快说。

 “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。宝琪小时候贪玩,白天玩疯了,夜里就太乏累,容易睡死过去,起不了,就很容易,到了七八岁还这毛病。请了大夫看,说白天安静些就好了,偏他天不怕地不怕,谁教导也不听,该怎么闹还怎么闹。尉迟公看不下去了,一气之下就把他关到了尉迟家别苑后山处一个有名的鬼里,看他晚上还敢不敢睡得那么死。

 宝琪孤身一人在那里留了整晚,早出了后因惊吓过度三天没吭声。后来他的毛病还真因此改了,子也变得比以前稳重许多,但就是特别怕鬼。”

 “这种事还是用温和些的办法解决更好。”李明达叹道。

 房遗直应和,“所以为这事,尉迟公对他一直有些歉疚,所以自那以后对宝琪偏爱居多,也很纵容他。”

 “我就说他养了那么多红颜知己,尉迟公也不管他,原来因当年的事内疚才如此。”

 “也不全是,别看宝琪平时风胡闹,却是个内有分寸的人,他父亲深知他这点。”房遗直解释道。

 李明达不解地偏头看房遗直,“莫非你想跟我说,他跟他众多的红颜知己都是清白的?”

 “这要问宝琪才清楚,我也没追问过细节。”

 李明达忍不住咯咯笑起来,她用手半掩嘴,清眸弯弯如月牙。

 “这种细节,你还是不要追问的好。”

 “也是。”房遗直也笑了。

 二人又闲走了一段距离,李明达时不时地用目光扫视河岸,还是没看到什么特别的线索。不过不能急,慢慢来。

 “黄昏下的曲江池,是美的。”

 少年的话温温划过。

 李明达怔了下,目光从河岸放眼移到河面。落飞霞,金红光芒穿过屋脊映照在水面上,令盈盈清波闪着光辉。岸边滔滔垂柳更其增添妩媚,若一幅美画,而他们便是有幸置于画中之人。

 “是好看。”李明达背着手,心情愉悦地欣赏眼前这番景,转而看向房遗直,“此等美景在前,你要不要作诗一首?”

 房遗直眸光定定地看着李明达,“我眼中的美景,却与贵主所见不同。真作诗出来,可能就扫贵主的兴了。”

 “哦?”李明达不解地挑眉,回头看了看附近还有什么特别丑的能让人败兴的景致。

 李明达随即发现河对岸有一滩牛屎,而且瞧房遗直刚刚的目光,正好就是往那滩牛屎方向去的。他该不会是对这东西有特别的欣赏?

 李明达觉得自己有点恶趣味了,房遗直再癖好特别,好歹是个清隽英俊的人,不至于如此。她很擅长揣摩人心,可以说在这方面还有些造诣,但偏偏房遗直的想法,她真有点的琢磨不透。

 “贵主在琢磨什么?”房遗直问。

 李明达回神儿,正要回房遗直的话,那厢就传来马蹄声。李明达扭头去看,房遗直也跟着看。但房遗直却还看不到人影,遂猜测李明达该是听到了什么声音,“可是程处弼他们来了?”

 “该是如此。”

 二人随即往上走,不一会让,果然见程处弼带着一位官员和三十多名侍卫骑马过来。

 下了马,二人忙跪地给公主请礼。程处弼随即介绍身边的官员乃是刑部侍郎关洪波,他为李道宗派来协助公主查案之人。

 李明达点了头,令他们免礼后,就问程处弼,可将三名目击者召集齐了。

 关洪波忙道:“齐了,属下已经命里长将这三人都带到河神庙内候命。”

 “河神庙?”李明达随即朝房遗直所指,向对岸看去,在上游很远的地方确有一处小房舍,原来那是河神庙。

 李明达随即上了马,带着众人一同前往。

 李明达骑马的速度不算快 ,因为她边走便顺便往河边看了看,就在快到河神庙约有三十丈远的地方,有一座八角亭紧挨着曲江池而建。亭内红漆柱子上写了字迹不同的诗句,有新有旧,甚至有的因为年头久了,字已经看不清了。

 李明达闻到了两股很浓的香味,一股是从河神庙来,另一股就是从凉亭的方向。之前在尸房查看道士尸体的时候,李明达闻着香的味道,还没有多加注意。但当下两种味道都冲过来的时候,李明达才能对比发现,两个方向传来的香的味道并不相同。

 李明达来不及分辨具体区别在哪儿,她的马已经走到了凉亭前。李明达眼睛朝凉亭内细致一扫,就在栏杆边角处的地里果然发现了一些的香灰和碎香段,量很少,看起来像是被清理过。

 李明达拉住缰绳,跳下马,走到亭内。亭子有一半处于水中,站在亭子前往外瞧,就可见波光潋滟的河水。亭子边围栏的高度刚刚只到膝盖处,但亭下的河水却并不深,如果两名道士从这里落水,照理说不应该会被淹死。

 李明达又检查了一下栏杆,没有新的刮擦痕迹。

 “发现什么了?”房遗直也下了马走过来问,程处弼和关洪波也跟着下马过来。

 李明达就把她发现尸体衣襟处有被燃香躺过的痕迹,告知了房遗直。

 房遗直而后顺着李明达所指,也发现了一些夹在石砖里的香灰和碎香段。后者眼可见,前者就只有李明达自己能分辨了。

 “水不深。”房遗直三字就戳中了矛盾点的关键。

 李明达:“我也注意到了。若是从此处落水的话,他们不该会淹死。即便是有坏人想置他们于死地,也该有一些挣扎才对。但看附近河边的草,都没有过和抓扯的痕迹。看起来他们落水在此之后,似乎没有什么挣扎。”

 房遗直略点了下头,然后道:“如果说道士当时手里的确拿了一把正燃着的香,他慌张之下把香按在了自己的身上,随后仍在地上,应该会残留很多才是。但是这凉亭之内,看起来十分干净。若非贵主慧眼,发现了石里的碎香段,恐怕没人知道俩道士还来过这里。”

 “不觉得很奇怪么,他们在河对岸下游很远的地方,摆放了香案准备做法。又为何拿着点燃的香,跑到这么远的地方,到凉亭之内做什么?”李明达分析其中令人疑惑之处。

 房遗直赞许点头,转而去瞧程处弼、左青梅和关洪波,问他们有什么间接。

 关洪波见房遗直给自己发言的机会,十分感激,但是这件事他也确实不懂,只得说:“蹊跷至极!既然水不深,那二人如何会淹死。若说不是水鬼,那二人后背又有被人踢的痕迹。”

 关洪波说罢,忽然有了想法,打一灵,对李明达等人道:“会不会是二人已经昏了,然后被人踢了下去。胖道士当时手拿着点燃的香,他看到坏人之后,慌张之下烫了自己的衣裳。然后被人打晕,踹进了水里。”

 “如果是被打晕,那他们身上除了被踹的淤青之外,脖颈或者头部应该还有外伤才是。”左青梅立刻否决了关洪波的说法。

 “那有没有可能他衣服上的黑点,是早前不小心上去的,后来俩人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晕厥了,被人挪到这里踹了下去。”

 “那石里的碎香段就没法解释了。既然俩人已经晕厥了,那手里就没必要拿着香。”程处弼忍不住发言道。

 “谁说这碎香段一定是那俩道士的,很可能是以前别人留下的。”

 “这不是普通的香,有艾草的味道,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该是那两位道士为驱鬼而专用的香。”李明达再闻了闻,十分确认这香与河神庙那边传来的香味不同。

 “那就怪了,如果说俩人是清醒着过来,还被人踢下水,这水深只到膝盖的程度,掉下去该是不会死,必定要有所挣扎,可是又没有挣扎。”关洪波想不明白,转即表情惊悚的问大家,难不成他二人是在被踢下水之后,才被水鬼上了,索命了?”

 关洪波说罢,见到大家都没有提出异议,高兴地拍手道:“一定是这样。”

 李明达和房遗直互看一眼,都没有说话。

 “还是先问问三名目击证人。”李明达复而上了马,率先骑马到了河神庙。这时候红已经偏西,在远方的边际落下了半个。

 天快黑了。

 李明达还未及迈进河神庙,就听到里面有两三人叫嚷着天要黑了,他们要回家,怕谁鬼。

 随即就有官差的呵斥声,将这些吵闹的声音压制了下去。

 李明达下了马,房遗直和关洪波等人随即也跟了上来。衙差认得关洪波,十分惶恐地进去通报,这边也有人引着诸位贵人进河神庙。

 庙内院中央,早已经摆放好了桌案,笔墨纸砚等物,另一侧也有一方小桌,边上站着一位年轻的文书,准备记录目击者的供述。

 李明达看眼关洪波,“你倒是布置地齐全。”

 “仵作一事,郡王训斥下官们怠慢了,这知错自然要好生改过。”关洪波讪笑道。

 李明达没理会他,转而去看站在地中央待命的五名百姓,其中两名目光胆怯,有些畏怕,身边跟着一人搀扶,另一人则实名高大年轻的男子,面色如常,只是略微有些不自在。这倒正常,任哪个百姓见官,都或多或少会有些不自在。

 李明达坐了下来,然后看向关洪波示意他来问。

 关洪波笑嘻嘻地应承,对李明达恭敬地点头哈一通之后,转身就板着脸,呵斥三人老实代当初所目击的经过。

 “前天半夜草民出门小解,听到街上有声响,就扭头循声去瞧,结果就看到一个头长,还带着两只角的凶恶水鬼,手扛着一个大斧头朝草民这边走来,草民吓得子,慌张逃回家,就把门锁上了,还有窗户也都闩上了。可是没想到那水鬼会穿墙,走到了草民房外,身影又那么高,这么宽,吓得草民嗷嗷大叫,捂着被闭着眼求他别过来,后来那水鬼就发出唰唰的声音,许久许久之后,终于安静没声了,草民才敢睁眼,这才发现水鬼终于走了。”

 第一位描述经过的目击者,精神恍恍惚惚,不过倒也把经过说清楚了。

 “草民是打更的,大前,三更天,草民照例出门敲更,结果拐到村子东边那条街,就直通曲江池那条路,就瞧见从曲江池那边走过来一个十分高大的怪物,头有角,还有,对,走路的时候还有咕噜噜的声音,然后我低头,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滩水上,路上前后也都是水…”

 第二名描述证词的男子,年纪在三十上下,蓄着山羊胡,边说眼睛里边透着巨大的恐惧,所以越说嘴越抖。前面的话虽然伴着点呜呜的声响,但还算能听清,可越到后来声音越小,最后只剩下单一的呜呜声,什么都听不清了。

 关洪波呵斥他说清楚,那打更的男人就直接下的跪瘫在地上,全身颤抖的呜哇大哭。

 他身边搀扶他的是一名妇人,年纪和他相仿,看起来应该是他的子。

 “郎君好容易今清醒了了些,而今又被吓成这样了,可叫我以后怎么活啊!”妇人见自己的丈夫劝不好,一股坐在地上,双手拍地大哭起来。

 关洪波见情势受不住了,气得不行,要呵斥那撒泼的妇人和打更的男子,被李明达伸手阻止了。

 “搀扶他们回去,顺便拿些钱给他请个大夫。大娘你也不必担心,我瞧他就是受惊过度,喝点惊汤,多陪他两天,身边不要没有人,就会渐渐好了。”李明达温言劝道。

 妇人愣了愣,见李明达虽然年轻,但衣着不俗,知道她必定也是一位贵人,最要紧的是她是她所见过所有官府里的人中,最会说话的,其所言就是让人听着心安舒服的。

 妇人十分感激,忙给李明达磕头,还主动就自己刚才的撒泼行为赔错。

 “没关系,我明白你们的难处。”李明达挥挥手,令侍卫护送他们夫回去。

 第一个讲经历的中年男子见状,磕磕巴巴表示他也想走,天快黑了,他也怕。

 李明达点头允了,随即看向第三位目击者。此人叫付胜,是曲江村子里出了名的力大胆大之人。但是此时此刻,他也有些害怕,不过相较于前两者,他害怕地没那么夸张罢了。

 “这位贵人,草民瞧您像是个说话最厉害的大官,草民也想请您做主,早些回家,天真的要黑了,若是那水鬼再出来,草民可不敢保证自己有第二次幸运的机会,保得住自己这条命。”付胜顿了顿,就把脖子往后缩。

 “好啊,你可以走,但证供必须留下。”

 “证供我之前就说过一次了,就用那个就可以了吧。”付胜畏惧的地看一眼李明达,咽了口唾沫。

 “早上的不过是草率询问,还不够。”李明达起身,走到付胜身边,问他家在哪儿,带他们过去。

 “贵人是、是要去草民家里?”

 “你不是怕么,我们就去你家里,一路护送你回家,然后你在家代,岂不好?”

 “好好好。”付胜忙行大礼谢过,然后就依言在前进引路。

 李明达等人就跟着他在后面走,李明达一路顺便观察了附近情况。曲江村的宅子都是一个挨着一个,十分紧密。街道四四方方,倒是和长安城各坊的布置差不多。

 曲江村就在曲江池边上,与长安城隔了一条河和一堵墙的距离,这地方说是村子,但比一般的村子繁荣很多,也大很多。村里还有很多酒家客栈,都是用来招待平常那些前来曲江池游玩作诗的文人雅士。

 付胜的宅子就在村南主干道上左边倒数第三家。宅院不大,三间房,刚好够付胜和他的子,小妾以及三个孩子居住。

 李明达等人到的时候,各家各户都已经闭门,街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人。大概是因水鬼之说闹得,天还没黑村民们就都早早关门躲灾了。

 进门之前,左青梅未免麻烦,特意先带人进去通告,让家中的老小呆在屋里便是,不必出来掺和。

 李明达等人就在院中,听付胜讲那晚的经过。

 “昨夜草民晚上睡不着,出去闲逛——”

 话刚开始,付胜眨了下眼,嘴角微微动了一下。

 李明达眯着眼审视他:“具体什么时候?”

 “大概在二更天的时候。”

 “村子里已经传了闹水鬼的事,你若真是二更天睡不着,在这院子里透透气就好了,何必非要冒险一定去路上闲逛?”

 “我——”付胜磕巴了,接着在关洪波的呵斥下,不得不跪地老实代,他出去是为了见人。

 再问去见什么人,付胜就犹犹豫豫不敢说了。

 李明达倒是大概猜出他做什么去了,这般不肯直言明说,既然跟案子无关,倒也没必要追究,让他继续讲下去。

 “草民出门左拐跑了没多久,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路中央站着一个奇怪的东西,就如之前他们两个所言,头长角,就像牛一样,头顶左右两边一边一个,脑袋上脸上都是,大概有一寸长,很高大,身上披着一件黑披风,但我注意到他有脚,有一双腿。身上滴答滴答,不停地滴水。

 和他对视的时候,他猛然冲我吼一声,举起手里的大刀,我吓得立刻转身逃了。好在我当时离家不远,几步就跑回来关上门,那水鬼好像不肯放过我,我听到脚步声后,就赶紧把手里的灯笼熄灭,躲在黑暗中不吭声,这才没有动静了,我也没胆子去看。再之后我躲在房里,也睡不着,偶尔就听见窗外头有咕噜噜的声音,好像是水鬼又回来找我一般,我就一动不敢动,一直到了天亮,才算罢了。”

 李明达又让付胜再说一遍,听其描述与之前无二,又见他眼中恐惧为真,除了开头处有所隐瞒之外,其余之处都算乘客能够,这才算作罢。打发付胜回房歇息,不必去管留在院中的他们。

 付胜得知诸位贵人要在他的宅子内等水鬼,反而有些高兴,心里踏实不少,忙让子和小妾准备水和果子给诸位。“只希望官府的正气,能震一震那水鬼,若是这鬼真能被抓到,那就最好不过了,曲江村以后也可安宁。”

 李明达打发了付胜,转头问房遗直对这件事怎么看。

 房遗直却没有回答,而是反问李明达一个问题,“我一直疑惑,十九郎为何不在白天的时候来审问他们,查看线索,而是偏偏等到黄昏,天黑这时候?”

 “俩道士溺死,说白了,基本是不会有什么线索。而目击者的证言,我早前就听说过,除了他们描述的那几句话之外,也没什么特别的线索。所以白天的时候,不值当特意来这里跑一趟。眼下最要紧的事,是抓水鬼。抓到这水鬼了,那就什么都清楚了。既然说着水鬼是晚上出没,我们白天来,这么多人这么多阵仗,势必遮掩不住,会闹出响动。一旦令那个装水鬼的人有所察觉,晚上不出现了,多可惜。”

 房遗直点头称赞,“十九郎神算。”

 “你早就想到了。”李明达见房遗直脸上并无惊讶之

 房遗直摇头,“遗直所想,诸多之处不及十九郎。”

 “虽然觉得你的夸赞有点不实在,不过我还是收下。人嘛,都喜欢赞美之言。”李明达叹了句,眼见着天大黑了,就打发那些随行的侍卫以及官差,换上夜行衣,潜伏在曲江村大小街道附近。拉网式潜伏,一旦发现水鬼,一人喊,众人应,确保他无处可逃。

 “那要是个真鬼呢?”关洪波叹问。

 却没人理他,大家按照公主的吩咐,换了夜行衣出去。

 李明达就坐在院中等,房遗直跟着坐着,打发落歌把他准备的书都搬了来,放在桌上。另还有几分小点心也备齐了,摆在桌上。

 李明达惊讶的看了看桌上的东西,又看向房遗直,挑了下眉。显然这问题已经不用她开口问了,这些早准备好的东西,已经在明晃晃的宣告,他房遗直是有备而来。

 “推荐你看这本,很新鲜,是个后学字的老农,把他生平七十年的经历写了下来。他人死后,儿子没钱花,就要把这本子买了糊口,偏不去当铺,当街摆摊,叫价十匹帛。学姜太公,愿者上钩。”房遗直介绍道。

 “所以你就做了愿意上钩的蠢鱼?”

 烛光映照下的她,侧脸线条十分柔美,是夜中最为吸引人目光的所在。

 李明达还不自知,一直懒懒地托着下巴看房遗直,等待他回答自己的问题。

 “蠢鱼…”房遗直低声笑,“我倒喜欢这称呼。其实从昨天开始,我就决心做一条愿者上钩的窘蠢之鱼了。”

 “昨天?有什么讲法?”李明达不解看他,问他昨天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,让他会有这种奇怪的决定。

 “母亲的一番质问,让遗直茅顿开。”房遗直对上李明达的眼,

 “卢夫人说话是爽快,我也喜欢。”李明达笑一声,接着就捧起手里的书,她倒要看看这书里都讲了什么,令房遗直都愿意做蠢鱼了。

 书共四册,李明达看到末尾的时候,已经是凌晨了。因为内容引人入胜,她便是不停地打哈欠,却也忘了时间。期间左青梅还把披风盖在了李明达的身上,李明达也眼睛都不眨一下,直到把四本都读完了,发现到最后这里,老农才不过到四十岁。她记得她刚刚明明听房遗直说是生平七十年,遂疑惑看向房遗直,问他是不是落了几本没拿过来。

 “还有四本,因料知公主看四本就够了,故只先拿了这些。 ”

 李明达打了个哈欠,难掩眼中的倦意,却还是坚持要后四本,她想要都看完,“哪有东西看一半的,吊人胃口。”

 “公主看,”房遗直起身,扬首看向东方。

 李明达这才抬头,发现东方的云已经泛红了,接着就看火一样的圆轮从天边冒出。

 “天亮了。”李明达恍然,随即反应过来,去搜寻那些侍卫。左青梅忙来告知李明达,都还在外埋伏,未回。

 “撤吧,一晚上都没出现,这会儿也不会出现了。”李明达随即吩咐程处弼,“明你再带人来守着,直至抓到水鬼为止。”

 程处弼领命,随即恭送公主离开。

 房遗直随李明达同去,要送她到宫门口才放心。

 李明达笑:“这也是尉迟宝琪的嘱咐?此非他职责所在了,你不用如此替他尽心。”

 “遗直想尽心,”房遗直微微颔首,表示到,接着告知李明达,“看到了承天门就走。”

 “正好我有话和你商量,你说水鬼为什么昨夜没出现?这之前接连三,他都出现了。按照常理,他昨晚也该出现才对。”

 房遗直想了下,笑了下。

 “你笑什么?”

 “只怕今之后,还会有什么别的传言。比如这死了两个道士,就可以传言说水鬼吃了,所以暂时不出现了。”

 “我一直假定这水鬼是人,来推敲此事的因由。你觉得是真鬼么?”

 “这世上只有人心里才会有鬼。”

 李明达点头,继续道:“接连三天出现,是为什么?只是单纯撞鬼吓唬人么,一般人肯定没这么无聊。那他必定是有什么必须要做之事,而且一定要通过这种方法才能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。”

 “而且为了达到他的目的,他一定会趁此时机把道士之死的事宣扬的更加玄乎,让更多人畏惧水鬼这个传说,方便他以后行动。”房遗直道。

 “如果是人,那我们应该一定就能抓到他。”

 房遗直也赞同李明达此话。

 然此后过了十,程处弼等人在曲江村潜伏的筋疲力尽,也没有发现水鬼的影子。

 反倒是房遗直之前预料的那个传言,真的在民间宣扬开来,曲江池水鬼吃人的事在几天之内被传的沸沸扬扬,白天会有不少人来曲江池附近围观,好奇这传说中有水鬼的地方是什么样。但一到了下午,太阳西斜之时,曲江池两侧就空的,连半个人影都没有。

 这之后又几,传言愈演愈烈,已经闹到朝堂之上。甚至有官员坚信水鬼的存在,也认为水鬼吃人一说属实。他们美其名曰为保证曲江村百姓的安宁,上疏肯请皇帝安抚曲江池内的水鬼,建议朝廷把一些有罪的犯人投入曲江池,喂水鬼,那水鬼之后自然就不会闹周围的百姓。

 李世民觉得此种说法十分荒唐,下朝之后,就招来兕子问调查的进度如何。

 “没头绪。”

 “当初调查的时候,你可是信心,而今怎么什么都没查出来?”李世民不解追问。

 “线索有限,我也没有什么办法。”李明达叹道。

 “没办法?”李世民狐疑地打量李明达,“不对,我瞧你而今从容淡定的模样,倒不像是因为查案气馁了,反而更像是有成竹。”

 “阿耶。”李明达对李世民笑了笑,然后忙给李世民捏肩,“阿耶辛苦一下,再等几看看。”

 李世民闭着眼,享受女儿的孝敬,问她到底有什么想法,“这曲江池闹水鬼的事,也不算大事,却也不小。你搞得神秘秘,我倒是越发好奇了,快和阿耶说说。”

 “哪有什么神秘,兕子正愁呢,那个水鬼至今也不出现,我真没人可抓。”

 “不信你。”李世民观察李明达道,“我的兕子我再清楚不过,你不是坐以待毙的人,就说说你到底想了什么鬼主意应对了?”

 “阿耶英明,是有个主意,但暂时不能说,让阿耶也好奇一下。”李明达神秘兮兮地笑了笑,说罢就要走。

 “你去哪儿,不给阿耶按肩了?”李世民不舍的问。

 “先去破案,然后回来给阿耶按。”

 李明达对李世民行礼之后,就匆匆离去。

 李明达直接上门尉迟府,把尉迟宝琪揪了出来,让他去曲江池一趟。

 尉迟宝琪一听是曲江池,忙捂着肚子叫痛,和李明达赔罪,说他最近身体实在是不好。

 “你少在我跟前装,不就是怕鬼吗?”

 “特别怕!”尉迟宝琪哭丧着一张脸道。

 “这大白天的水鬼也不会出来,你怕什么,赶紧换一套衣服走。别忘了这案子你也领了圣命,有你一份儿。”

 尉迟宝琪一听只是白天去,神色稍稍淡定了些,但他又有些不解。

 “为什么要换衣服,我这套衣服不好吗?淡青色,斯文雅致,显得人更稳重些。房兄一贯爱穿这种颜色的衣服,我正向他学习呢。”尉迟宝琪有些骄傲道。

 “把你那件金线绣花绀华服拿出来穿上,就是衣襟处攒着珍珠和红宝石的那件。”

 尉迟宝琪惊讶,“公主怎知我有那么一件衣服,那衣服我在公主跟前好像从来没有穿过。”

 “我见过你穿过,在画里。”

 “画里?”尉迟宝琪问。

 “前些日子我去了程府,扫见程处弼的书房里挂着一幅画,那画里的人穿着锦衣华服,手执一把宝剑,正是你无疑。”李明达回忆道。当时她没有进程处弼的书房,但隔着打开的窗户不经意的一瞥,刚好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那幅画。因为心下纳闷,为何尉迟宝琪的自画像会挂在程处弼的书房里,所以就特别记住了。

 “天啊。”尉迟宝琪捂脸,“他为什么要把那幅画挂在那里。”

 “公主应该还记得前段时间我打赌输给房兄一万贯钱的事,我有点儿花钱如水,所以就跟程兄借了点。但也不能两手空空的跟人借钱,总得有点贵重东西抵押。我想来想去,我手里头最贵重的东西就是我的这幅自画像了。所以我就把那幅画暂时放在他那里了,谁曾想他竟然挂了起来。”尉迟宝琪又无辜又恼气。

 闷葫芦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干出这种事情。

 李明达听这些,只觉得好笑,一直在乐。

 尉迟宝琪挠挠头,转即很严肃地对李明达行礼致谢,“今多亏公主告知,不然我竟不知程兄会有这种爱好。我尉迟宝琪虽然看重朋友,但绝对没有那种…癖好。不行,我这就要去还钱,把画要回来。”

 “那你更要去曲江村了,程处弼而今人就在那里。”李明达道。

 “好,我去。”尉迟宝琪依言换上了那套衣服,然后骑上了公主给他安排的红枣大马。

 人靠衣装,马靠鞍。再说尉迟宝琪本来就是个风的样貌,张扬的子,如此整个人一下子闪闪发光起来,骑着马走在大街上,无论不看他。尉迟宝琪很喜欢,接受大家的关注,还时不时的摆手手,冲大家微笑。

 如此一路走到曲江村,在曲江村那自然也引起了轰动,不少人慕名而来围观。

 尉迟宝琪依照公主之前对他的代,对程处弼等侍卫喝令道:“圣人命我全权负责调查此案,我派你们在此蛰伏了这么多天,竟然连个水鬼的影子都没看着。要你们留在这还有何用?都赶紧给我滚回去!”

 尉迟宝琪一发威,人显得更加威风潇洒,引来无数女子的崇拜。

 程处弼领命,之后就带着一队人马老实实地跟在尉迟宝琪身后。

 有百姓不解的问,“那这水鬼也不抓了?”

 “都是鬼了,谁能抓着。再说他已经吃了,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来。若再来朝廷自会出面继续解决。”尉迟宝琪放话完毕,就骑着马潇洒而去。

 走到半路他就忍不住问程处弼画的事。

 程处弼怔了怔,“公主看到的?”

 “对,你怎么解释。”

 “书房那种地方我半年都没有去过了。估计是我叫下人收了你的画,嘱咐好生放置,他们就会挂起来了。”程处弼解释道。

 “那是误会了。”尉迟宝琪忙为自己的恶意揣测道歉。

 程处弼听他提起公主,问他怎么不见公主人来。

 “啊,她代我这个活计以后,就去找房兄了。”

 “作甚?”

 “好像是要什么书,说房兄欠了她四本书。” M.523u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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